她担心我会因为在她身上找不到她以为我在寻找的东西而生气。她的这种担心胜过其他任何原因,推迟了我的幸福。我看见她在以身相许之前心绪不宁,不知所措,想倾诉可又不敢表白。我想不出她局促不安的真正缘由,却做出一种对她的品行完全错误且侮辱贬损的猜测,以为她在示意我与她交欢身体会有危险,因此我便困惑起来,这虽未使我裹足不前,但却有好几天工夫,毒害了我的幸福。由于我俩互不了解,所以谈到这个问题时,就都躲躲闪闪,含糊其词,可笑至极。她几乎要以为我完全疯了,而我则几乎是不知道该如何看待她。最后,我们谈开了:她哭哭啼啼地向我坦白了她的失足,只有这么一次,是她似懂非懂时,由于无知和诱奸者的甜言蜜语造成的。我一听明白,马上高兴地叫起来:“童贞!在巴黎,二十岁的人哪还有童贞女啊!啊!我的泰蕾兹,我占有了你这个聪明而健康的姑娘,我不要我并不想找的东西,我太幸福了。”
我原先只是想给自己找一点消遣的,可我看到,我做过了头,为自己找了个伴侣。同这个好姑娘熟悉点后,我同时也对自己的处境略略做了一番思考,我感觉到,我这是无心插柳柳成荫。我的雄心壮志泯灭了,必须代之以一种强烈的感情来充实我的心。一句话,必须找一个人来接替妈妈:既然我无法再同妈妈一起生活,就必须有一个人来同她的学生一起生活,而且我必须在此人身上发现她在我身上发现的那种心灵的淳朴、温顺。我需要有私生活、家庭生活的温馨来弥补我所放弃的似锦前程。当我孑然一身时,我的心是空虚的,但只需要一颗心来填补它。命运从我身上至少是部分地夺走了,或者弄丢了那颗心,而我却是大自然为那颗心而造就的。从此,我便孤独一人了,因为对我来说,要么全部,要么完全没有,从不介乎两者之间。我在泰蕾兹身上找到了我所需要的替代者。通过她,我获得了当时情况下所能有的最大的幸福。我起先想培养她的才智,但却白费劲儿了。她的才智就是大自然造就的那样,培养教育无济于事。我说出来并不怕难为情,她一直没学会阅读,尽管她写得还凑凑合合。当我搬到新小田园街时,下榻的蓬沙特兰旅馆的窗户正对面有一只钟表盘,我便教她看钟点,费了一个多月的劲儿,她也没怎么学会看。她连一年十二个月的顺序也搞不清楚,一个数字也不认识,我怎么教也教不会她。她既不会数钱也不会算账。说话时词不达意。我曾把她说过的词句汇成一册,拿去逗卢森堡夫人。她的那些张冠李戴的话语在我所生活的社交圈里已经出了名了。但是,这个如此迟钝,甚至可以说如此愚蠢的人,在处境困难时却是一位绝妙的参谋。在瑞士,在英国,在法国,我在处于危难之中时,常常是她看到了我自己所没看到的东西。她给我出了种种最好的主意;她把我从我闭着眼睛往里钻的危险中解救出来;在最高贵的夫人们面前,在王公显贵们面前,她的感情、她的良知、她的应对和举止为她赢得了一致的敬佩,而我也因她的人品而受到大家的恭维,我感到这些恭维都是真心实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