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从钟下起伏波形的边缘空隙内露出鬼爪一般的手来。这时老婆子只知道钟内有人,还没知道钟内扣的是谁。慈心的老婆子,想法弄点汤水米汁之类,从下面空隙递了进去,慢慢把这人救得能张嘴,有声无气地说话了,才知道钟内扣着的和那位半截美人,是一对可怜虫。这位钟内小情人,虽然仗着老婆子一点东西,延缓了几天生命,可是大殿内小脚山上发出来的秽臭,越来越盛,钟内小情人,已经身体虚弱,怎经得天天薰着这样秽气,早已薰得命如游丝,只剩一口气了。在铁脚板听到钟声,他已水米难进,只剩了奄奄一息,命在旦夕了。这位老婆子目击这种千古未有的惨境,荒山古刹,只剩下她一个孤老婆子,和两个半死不活的一男一女相处,连她也变成半疯半癫的形状,常常裂着嘴惨笑。
上面这种奇惨掏凶的经过,这怪老婆疯疯癫癫地东一句、西一句说出来,一半还是铁脚板凭她所说,和自己所见,推想出来的。铁脚板明白了这么一回事,打量房内贮藏的东西,倒还够这怪老婆吃喝不少日子,那面小屋内半死不活的半截美人,已经与鬼为邻,连自己也无法可想,还有大殿内扣在钟底下那个小情郎,虽已奄奄一息,凭自己两臂之力,也许能够掀起那口钟来,救那小情郎一命,可怕的是殿中一堆腐烂的小脚山,实在臭秽难当。他想法在怪老婆屋内,弄了两橛粗香头,塞住了鼻孔,点了一支残烛,同怪老婆走到前面大殿,凭一念之仁,满心想救活扣在钟下的小情郎。不料一到钟前,用烛火照时,一只鸡爪般血色全无的僵手,从钟底边缘空隙内伸了出来。铁脚板一瞧这只僵手,便知钟内的人业已有死无生,蹲下身去,向腕上一按,其冷却冰,早已脉息全无。大约起初铁脚板听到殿内最后一声钟响时,便是这人绝命时,最后敲的一下钟响。既然人已死去,算是劫数难逃,不必再费气力去掀这口钟了。他朝着这口钟,连连叹息,忽又嗤嗤一笑,扣着钟笑道:“钟内的老兄!你这样死法真特别,我还佩服你的色胆,居然敢在张献忠魔头身上找便宜。”说罢,哈哈大笑,和怪老婆回到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