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炳郑重其事地否认道:“不,没有这回事儿。她不会受任何人撺掇,任何人也没有撺掇她。她要抗战,她要进步,她愿意到什么地方去,是根据她自己的意志决定的,谁也不能影响她,谁也不能勉强她,不错,她如今是在延安,我见过她好几回,她身体可好了,她可开心了,我敢说,她比任何时候都更加健康、愉快。”“李民魁耷拉着脑袋,十个指头连接起来,捧着自己的心,不胜惋惜地说道:“那敢情好,那敢情好。她能健康愉快,我就放心了。我是怕她受人愚弄,受人欺骗。”
周炳厉声指斥他道:“你这就不对了。在那个社会里,没有任何人愚弄别人,欺骗别人,这是一个你没有见过的社会,也是一个你不能想象的社会。”
李民魁站立起来,在办公室里转了一个圈儿,然后走到周炳的面前,喀喀地笑着,说道:“不错,你有这个权利,你实在是占着这个便宜。因为,你所说的那个社会,你看见过,我没有看见过;而我生活着的这个社会,我很熟悉,你也很熟悉。所以,对于你所谓的那个社会,你不管怎么吹,我都没有法子驳倒你,不是么?”说到这里,双方就沉默起来。大约经过了十来分钟,李民魁走到办公室门口,叫了一个人进来,在那个人的耳朵边悄悄地吩咐了一些什么话。而另外有一个官员又从外面走进来,在李民魁的耳朵边悄悄地说了一些什么话。所有这些——周炳只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却没有听见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李民魁回到自己的座位以后,掏出一包香烟来,请周炳抽烟。周炳连连摆着手拒绝了。李民魁自己拿起一根香烟,放在嘴唇上夹着,擦了一根洋火,独自抽起烟来。周炳见他只顾抽烟,也不说话……一直抽了差不多有半根烟,还不谈正经事儿,心里不免十分着急。可是,他一面着急,一面却不动声色,非常耐心地等待着,看看这个国民党陕西省省党部的代理书记长到底要玩弄一些什么花招。周围静悄悄地,一点声音也没有,好像那么大一座办公室里空荡荡地,没有一个人。后来,忽然哧的一声,一根火柴划着了,李民魁又重新点燃一根香烟。按李民魁原来的打算,他本想把周炳一压再压,压得周炳喘不过气,就会暴跳如雷地动起怒来,那个时候,自己就可以慢吞吞地教训他几句。可是事情并没有照他所想的那样子发展,周炳只是一个劲儿坐着不做声。李民魁觉着没有办法了,就慢悠悠地拖着一把油喉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