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什么,在零乱的旋转中,我老听到旁边的说话声。“阿五,你在哪一级了?”“小一,三上三下了啊。”“这里有个坑,让我来占着。”等等等等。运动虽激烈,心态是平衡的。正如一位老者所总结的:“平衡出险招。”有时我抱一种恶作剧的念头想让大家吃惊,我故意搞直线运动,朝水平方向冲啊,冲啊,这样却收到意外的好效果——在一片惊慌失措之中,黑暗深处的某种东西露了峥嵘。这种美妙的时候,我往往听到一些细细的惊叹声:“那是花啊,那是花啊。”要问我们组成的是什么图案,我们当然说不出,因为没有记忆嘛。不过也有某种类似记忆的东西出现,我们将这种东西称为准记忆。准记忆从不发生在地面,永远只发生在风中。在风中,我们看到某个亮点,听到某种梆子声,感到风的某种变速,触到某类空洞,这一切全让我们联想到花。这就是准记忆,让大家既哀婉又兴奋。
我同一群同胞有过一次滞留的经历,那是发生在一架货运飞机的机翼上。那一天,也不知道是谁起的意,我们这一群就降落在机翼的那个部分了。我不知道那是什么部分,反正我们停留在那个地方不会被吹走。货运飞机的路线是从城市的东郊到西郊,我们可不想离开这座城。那时是夜里,我们挤成一堆,紧张地等待着。关于飞机的想象应该是超出了我们的经验,可越是超出经验,我们的想象越狂放。有的家伙想着想着就将念头说出来了,别的家伙听见了也跟着说,于是你也说,我也说。后来又打起来了,弄得灰雾腾腾。幸亏四周很黑,没人发现这一幕。天亮时我们还在沉睡,没有任何准备工作,飞机忽然就起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