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纳第相反,是个矮小瘦弱的男人,脸色苍白,瘦骨嶙峋,一副多病多灾的样子,其实身体十分健康。他的狡诈就是从这点开始的。他出于谨慎,总是面带笑容,几乎对所有人都客客气气,就是对向他讨不到一文钱的乞丐也不例外。他的眼神像榉貂一样柔和,形貌像文人一样温雅,酷似德利勒神父的肖像。他的殷勤态度体现在陪车老板喝酒,从来没有人能灌醉他。他用一只大烟斗抽烟。上身穿一件粗布罩衣,下身穿一条旧黑裤。他雅好文学,标榜信奉唯物主义,嘴边常挂着一些人的名字,用来证明他讲的话,诸如伏尔泰、雷纳尔 [1] 、帕尔尼 [2] ,说来也怪,还有圣奥古斯丁 [3] 。他声称自有“一套理论”,当然是骗人的一套,完全是个贼学家。确有贼和学结合而成为家的人。我们记得,他声称在军队中效过力,常常得意地叙述在滑铁卢战役中,他是什么第六或第九轻骑团的中士,独自抵挡过一队死神骑兵的冲杀,冒着枪林弹雨,舍身遮护并救了“一位受了重伤的将军”。因此,他的门口墙上挂了一块火红的招牌,他的客栈在当地称为“滑铁卢中士酒家”。他是自由派,又是传统派和波拿巴派,曾签名支持流亡营 [4] 。村里人说他受过教育,可以当传教士。
我们认为,他仅仅在荷兰受过当客栈老板的教育。这个杂种和无赖,到什么地方说什么话,到佛兰德称为里尔的佛兰德人,到巴黎称为法国人,到布鲁塞尔称为比利时人,跨在国境线上观望,去哪里都方便。大家了解他在滑铁卢的英勇行为,显而易见,他有点夸大其词。他生活的要素就是起伏、曲折和冒险,破裂的良心拖着飘零的身世。在一八一五年六月十八日那个狂风暴雨的日子,德纳第很可能属于我们介绍过的那种随军小贩,一路窥探,向这些人售兜,又向那些人偷窃;男人、女人和孩子,全家坐在破车上,追随部队,而且凭着本能,始终追随着打胜仗的军队。那次战役之后,拿他自己的话来说,他捞了点“油水”,便到蒙菲郿来开了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