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氏过这种的教育生活——田园的教育生活,将近五十年。在他六十八岁时,年纪老了,朝中有一班当道交相推荐,皇帝也想请他辅教太子,他以时机不宜,入京不久,仍然款段回乡,从事于旧日生活。不过从前很贫,长年典借度日,自此稍受国家的廪禄,较以前稍稍宽裕一点。到宪宗成化五年,以寿终,一共活了七十九岁。
二 修为论
吴氏是张横渠、李延平一流的人,少时性情刚忿,气象豪迈,到中年以后则恍然一团和气,如光风云月了。他的性格所以有这样剧变的原因,全靠他自己修为的工夫。他一生在修为方面用过很大的苦功,差不多一生就在修为方面苦做工夫。黄宗羲说:“先生之学,刻苦奋励,多从五更枕上汗流泪下得来。及夫得之而有以自乐,则又不知足之蹈之、手之舞之。盖七十年如一日,愤乐相生,可谓独得圣贤之心精者。”(《明儒学案·师说》)我们再看他所作的日记,真可以想见他的修为工夫之苦了。他的修为工夫,即颜渊的克己复礼工夫。他说:“圣贤所言,无非存天理,去人欲。圣贤所行亦然。学圣贤者,舍是何以哉?”则知他的克己复礼工夫,即以“存天理,去人欲”为目的。要达到这个目的,非刻苦奋励不能有成;非一心于道,勿动于外物,随时随地痛下工夫,不许有毫厘间断,不能有成;非经过几次困难,受过几次挫折,使志气益加磨炼,不能有成。所以他的修为工夫,要专一,要诚笃,要安贫吃苦,要心平气和,且要不使有毫厘的间断,且要从困苦忧患中益发养成。这简直带了一种苦行味。“一事少含容,盖一事差,则当痛加克己复礼之功,务使此心湛然虚明,则应事可以无失,静时存养,动时省察,不可须臾忽也。苟本心为事物所挠,无澄清之功,则心愈乱,气愈浊,梏之反复,失愈远矣。”他一段日记,已把他自己的修为工夫,完全写出。简单些说,即是静时存养,动时省察,不可须臾忽的工夫。吴氏思想一禀宋人成说,绝无新的表现,厌恶笺注浩繁,有害无益,所以不轻于著述,即著述也不过敷衍陈说而已。所以他是一个实行的教育家,更可以说是一个苦行的教育家。想到哪里即做到哪里,做到哪里即教到哪里,他平日所做的即其所教的。作为圣贤即教以圣贤,这个圣贤是从身体力验、刻苦奋励得来,不是凭口说凭书本得来。这个圣贤是要做一辈子,毫无间断地得来,不是一曝十寒或始勤终怠得来。所谓“敬义夹持,明诚两进,而后为学问之全功”,则又是朱子的下学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