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顺着小径走到蜂房,蜂房旁边有一间小木屋,到了冬天便将蜂巢放到里面。我朝半开的门里看了一下,里面又黑,又静,又干燥,有薄荷和香草的味道。角落里搭着小台,台上有一个小人形卧在那里,盖着被,我正想离开……
“老爷,老爷!彼得·配绰维奇!”我听见几句微弱、迟慢的声音,而且沙哑得好比湖沼中芦苇的微响。
我止步了。
“彼得·配绰维奇!请进来吧。”那声音重复了一遍,它是从角落里,我瞥见的那只小台上发出来的。
我走了过去,惊吓得目瞪口呆。一个活人躺在我的面前,但那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啊!
他的头已干瘪,只有一片古铜色,活像一尊古神像。他的鼻子窄得像刀锋,嘴唇看不见,只见牙齿发白,眼睛也没有光泽,稀稀的几缕黄发,从头巾底下钻到额上。下巴那里的被单上,两只古铜色的小手慢慢地拨动着像小棒似的手指。我仔细一看,脸不但不丑,还是美丽的,却极可怕,而且异乎寻常。这脸部之所以使我觉得可怕,是因为在那金属色的脸颊上——我看得出真的在努力……努力地想,却始终挤不出一丝微笑。
“您不认识我了吗,老爷?”那声音又微语起来,它仿佛是从微动的唇里发出来的,“当然,您怎么会认识呢?我是露克丽雅……您记得不记得,在您母亲府上,我还领头环舞呢,我还做领唱呢,记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