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绣的环境一天不如一天,的确好像有孽债似的,妈妈的暴躁比以前更迅速的加增,虽然她对绣绣的病不曾有效的维护调摄,为着忧虑女儿的身体那烦恼的事实却增进她的衰弱怔忡的症候,变成一个极易受刺激的妇人。为着一点点事,她就得狂暴的骂绣绣。有几次简直无理的打起孩子来。楼上张家不胜其烦,常常干涉着,因之又引起许多不愉快的口角,给和平的绣绣更多不方便同为难。
我自认已不迷信的了,但是人家说绣绣似来还孽债的话,却偏深深印在我脑子里,让我回味又回味着,不使我摆脱开那里所隐示的果报轮回之说。读过《聊斋志异》同《西游记》的小孩子的脑子里,本来就装着许多荒唐的幻想的,无意的迷信的话听了进去便很自然发生了相当影响。此后不多时候我竟暗同绣绣谈起观音菩萨的神通来。两人背着人描下柳枝观音的像夹在书里,又常常在后院偷向西边虔敬的作了一些滑稽的参拜,或烧几炷家里的蚊香。我并且还教导绣绣暗中临时念“阿弥陀佛,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告诉她那可以解脱突来的灾难。病得瘦白柔驯,乖巧可人的绣绣,于是真的常常天真的双垂着眼,让长长睫毛美丽底覆在脸上,合着小小手掌,虔意的喃喃向着传说能救苦的观音祈求一些小孩子的奢望。